第七屆中國國際大學生紀錄片大賽入圍終評影片名單出爐,2016級廣播電視學厲夢陽的作品《平凡的白燈泡》名列其中。
該片講述了一個外來務工人員家庭來杭州治療白血病的故事。影片以紀實和寫意的風格特色表達作者對家庭和生命的思考,揭露了白血病治療的殘酷現實。
厲夢陽想通過這部紀實的影片,表達一種對生命最簡單的思考。生命就像是家里平凡的燈泡,雖然普通但卻是必不可少的,只有當你發現燈泡破碎的時候才會想起來要去更換。只有當生命垂危之時,你才會珍惜它,呵護它。
他用紀錄片的方式,向生命告白。

《平凡的白燈泡》也是厲夢陽的畢業作品。偶然的契機,當時在學校全媒體中心電視臺擔任臺長的厲夢陽接觸到了這樣的一個拍攝機會。

2019年3月,學校里面志愿協會的同學聯系到電視臺的朋友,希望可以拍攝一個志愿項目,將記錄的視頻發在愛心籌款平臺上。正在籌備畢業作品的厲夢陽感受到這是一個不可錯失的機會。當時醫療新聞紀錄片《人間世2》反響巨大,也觸動了熱愛拍攝各種題材紀錄片的厲夢陽,且醫院相關的紀錄片自己還尚未接觸過,各種契機下,他踏進了醫院。
與紀錄片中的主人公家庭(李若涵一家)做好協商后,厲夢陽直接進入了醫院進行拍攝。對于白血病兒童的了解,厲夢陽感受到網絡上的只言片語與醫院里的現實相比都太過單薄。
進入醫院拍攝的第一天,院內一層樓基本都住的是白血病小孩,他們剃著光頭躺在各自的病床上。由于醫院擁擠,不少病床還被安排在樓道上,家長坐在孩子床頭,有的趁孩子睡著了低頭休憩。由于白血病兒童抵抗力低,真菌感染的可能性大,他們的病床都有一層“保鮮膜”狀的防護層將其與外界隔離。
進入醫院的當天下午,在完成協商后,厲夢陽第一次見到病床上一歲零三個月的若涵。而當時他們看到病床上出現一大攤血跡,在當天晚上若涵就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原本的拍攝計劃也就此暫停。
擔心、錯愕之中,厲夢陽發現拍攝遠比自己想象的困難。因為這次他的對手是生命。原本想在第一次見面后再寫下詳細的策劃,而那天晚上過后厲夢陽索性放棄了原有的準備計劃。他想當一個簡單的記錄者,每一次都只是在一旁記錄發生的故事,捕捉瞬間和細節,和這個家庭一起與生命拉扯。
在拍攝過程中,厲夢陽發現李若涵的父母年紀都比自己小,圍繞在他們身上有太多苦難。當時21歲的他們都是從貴州來浙江務工的年輕人,相識于網戀,又在較短的時間內有了若涵,在若涵治療結束前尚未結婚。李若涵的父親李蘭清是家中唯一的勞動力,李蘭清的父母均受過重傷在家療養,只有微薄的收入,而他在椅子加工廠就職。李若涵的出生給這個原本就困難重重的家庭帶來了更多壓力,而更加擊垮他們的則是李若涵先天的白血病。
在為期半年左右的跟拍中,厲夢陽一邊平衡著自己在學校的考研進度,一邊努力不錯過每一個重要的節點。他頻繁的來往醫院,在若涵整個治療過程中爭取最大程度記錄,保證故事的真實性。
拍攝過程中,厲夢陽跟隨李蘭清回到了安吉老家,也是李蘭清工作的地方。
他去到李蘭清一家人租住的房子,房間只有12平方米大小,月租金五百。狹窄、擁擠是厲夢陽的印象,所有的衣物和物品雜亂的堆在一起。雖然生活條件不好,住房也狹小簡陋,但李蘭清仍能感受到溫暖。

厲夢陽又隨同李蘭清來到他工作的椅子廠,在工廠里干活的李蘭清效率很高,總能比別人更快完成一把椅子的加工。盡管手上有數不清的傷疤,記不得多少次被釘子打穿手掌,他也不曾表露自己的苦楚。在回到父母家中時,也只是說著生活中較好的方面。盡管家中也已經窮途末路,但李蘭清母親還是會在兒子返程時將最后的錢塞進他手里。
而這個家庭的絕望、崩潰,對于希望的急切渴求,都在厲夢陽的鏡頭下緩緩展現著。他是記錄者,某一瞬間也好像變成了親歷者。

回到醫院后,厲夢陽發現若涵的病情似乎有了進一步惡化的趨勢?;熤幸呀浕ㄙM了李若涵一家將近二十萬,此時醫生告知如若想進一步治療則需選擇骨髓移植,而骨髓移植的費用大概在五十萬以上。如果加上后續治療費用,將近一百萬,這又一次將李若涵一家推向絕望深淵。
厲夢陽覺得這場拍攝仿佛在與生命進行馬拉松賽跑,在到達終點前,誰都無法預料結局。
2019年7月24日,李若涵化療八個療程結束情況并無好轉,由于經濟原因家人只能放棄骨髓移植。而拍攝進行到半年左右,厲夢陽愈發覺得生命就像一顆白色的燈泡,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破碎。
而奇跡就在2019年12月28日光臨了。李若涵骨穿檢測殘留為零,奇跡般地恢復了正常,院內主任表示如果五年之內沒有復發,就可以徹底恢復正常。
這場與生命的馬拉松,厲夢陽高興看到了最后的結局。
「獨一無二的匠心」
厲夢陽最喜歡與人談創作的話題,他紀錄片的創作都會有他獨特的視角和方式。而在《平凡的白燈泡》里,最吸引人的也是與眾不同的表達方式,和精心設計的巧思。
整部影片中都用貴州方言進行第一人稱的旁白。李若涵的“自述”讓故事更打動人,也充滿真實感,厲夢陽在選擇以李若涵視角進行講述時有他自己的考量。他想用一個成熟的聲音,來代表李若涵未來的聲音,因為他相信這是未來的李若涵,她一定會有一個未來。而這也是影片中一處精彩的轉折。
而方言的選取是厲夢陽在和朋友了解討論后決定的,相比于嚴肅正派的普通話配音,方言的運用更貼近李若涵一家人的生活,也更有可觀性,為紀錄片增色。正好認識英漢配音專業的同學,于是他根據半年來拍攝的感受,自己寫好了配音稿,找到貴州的同學開始進行配音。
而和旁白相呼應的是部分靜音處理,配合厲夢陽寫意風格的拍攝,一些老師在觀看完整部影片后評價到“像是一部寫意的散文詩”。他對于細節的處理是既隨性又有邏輯的,從自己感受出發,追求自然的轉換,又在一些表達上通過邏輯讓情節連貫。
拍攝時間超出想象,在與醫院協商的過程中也面對許多未曾考慮過的困難。拍攝場地有限、不被其他病人理解、若涵病情的不確定性等,都加劇了拍攝過程中的艱辛,厲夢陽也感嘆當時的不易。但他想透過這一部影片表達自己對生命的思考,他認為生命是最脆弱平常的事物,需要我們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而在與之斗爭之中,父母對子女毫無保留的付出也是他想傳達的。
「在市場里打磨熱愛的事業」
大學時期的厲夢陽心無旁騖地創作紀錄片,想通過自己的作品向社會表達態度,留下自己的思考和痕跡。相比于在學校時的純粹,面對畢業選擇時他不得不考慮市場因素。
“畢業后挺遺憾也很慚愧,接觸紀錄片的機會越來越少,要考慮市場考慮發展,慢慢的也不太愿意接觸太苦澀的東西了?!倍o錄片的內容大多都是苦澀的。
進入社會伊始,厲夢陽也排斥、抵觸過一些市場盛行的媒體。而要順應市場的他不斷變通,尋求自己適合的職業方向,逐漸過渡到圖文思維。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他入職無憂傳媒成為一名抖音編導。他開始了自己與市場的磨合。
在無憂傳媒任職不到兩個月,厲夢陽便裸辭了。他發現大量的套路和略顯低俗無趣的創作充斥了自己的工作,他不愿把自己禁錮在市場里從而失去自我,于是離開了這個中國最大的抖音網紅孵化經紀公司。
裸辭后厲夢陽去到薇婭所在的電商公司謙尋,想要接觸學習一些電商的知識。與在無憂傳媒時的工作有所區別,謙尋重視帶貨主播的創作。而厲夢陽發現在這里更為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創作自由幾乎被剝奪完全。
“沒有你自己的創作空間,組長給你什么任務就只能拍攝什么內容?!彼腊宓娜嗽O、模板般的創作方式。當時的厲夢陽負責做一個“老板”人設的主播,負責拍攝網紅“教大家花錢”的相關內容。他逐漸體會不到創作的快樂,即使說服自己順應市場,他也不愿意為之放棄自己專業和藝術上的一些追求。兩個月后,盡管謙尋的工作環境、工資條件優渥,而在無數個留下的理由之中,他仍然再一次選擇了裸辭。
現在的厲夢陽選擇進入了一個新的領域,他去了一個攝影工作室從事攝影。即使只能從工資不高的攝影助理做起,他卻把這當做一次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學習專業知識,在新的領域從頭開始,是他目前階段一心一意做的工作。
未來的規劃里他想逐漸成為獨立攝影師,并擁有自己的工作室,拍出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作品,如果有機會再進一步接觸影片的拍攝繼續做導演。
厲夢陽不喜歡限制自己的可能性,他一直認為自己做的事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是在不斷探索和努力,就可以有更多選擇和更廣泛的思維。
適應市場的他逐漸找到了自己喜愛的道路,但遠不止于此。